医生在身边,对病人就是一种慰藉

  【听医者讲述】 

  1958年,我刚到北京协和医院神经科时,科主任是许英魁教授,他很严格,什么东西都问得很仔细,当时我有一个脑血管病的病人,出现了大小便失禁的症状。他问我原因,我说大概是盆腔脊髓控制得不好。他说不对,书上写了脑子里有个地方叫旁**小叶,这个地方受损害的话大小便就会失禁,你回去好好查查书。我当时还有怨气,结果回去查书发现许大夫是对的。协和老教授学问就是大,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他查房。

  此后,科室老主任派我去美国学习。当时美国和中国的精神科差别太大了,定义也不一样。我举个最普通的例子,遇到头疼、头晕、记性不好、夜里睡不好觉这类症状,我们中国通常给的诊断是神经衰弱。中国讲究衰弱要补,所以我们开点补药,患者吃了就高兴,就觉得好多了。但是神经衰弱这些症状总会有,可能偶尔好点、偶尔坏点。美国人没有神经衰弱这个病,他们看到类似症状就按照焦虑、抑郁治疗,给患者吃抗抑郁药,效果挺好。

  这个跟文化观念、历史条件不同有关,跟医学方面常识不同也有关系。我当时就在想,如果我在这儿学一套美国做法,回去是行不通的,但是如果就坚持原来的方式,那出来学习的意义又在哪儿?所以我想把美国的东西学回去,在国内加以改造,找到适合我们的发展路径。那三年,我学的就是神经心理学还有药理学,因为要解决临床实际治疗的问题。当时国外精神科方面的材料,哪怕是最基本的内容,我都收集整理起来,最后扛了两大箱子书回来。

  回国后,我们几个人成立了一个心理学专业组,组里的成员会经常接到别的科的会诊申请,碰到心理方面可能有问题的病人,我们就集中精力帮忙解决。尤其是碰到头疼、失眠的病人,我要先了解对方有没有情绪方面的问题,有没有心理障碍。如果有的话,那可能就是焦虑、抑郁,就要从这方面治疗,效果会好一些。而不要一遇到头疼、失眠,就诊断是神经衰弱。有病人说,得病那么多年了,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,通过我们这个组的会诊才得以明确。

  教学时,我也尽最大努力把了解的东西用最通俗的语言表达出来。我对学生的要求就是听课要非常仔细,要听进去。比如这条神经纤维从哪儿到哪儿,你得能背出来;这个肌肉从哪儿到哪儿,你也得能背出来,背不出来你念什么医呢?该记的地方要记得很准确,医学容不得半点马虎,否则就出事儿了。

  我不是什么大大夫,借《西氏内科学》上序言里面的四点内容,分享我从医以来的一些感悟:

  医学是一门艺术。我刚看到时不理解,怎么医学变成艺术?后来仔细想了想,确实如此。医学要深入做的话,真的有点像艺术了,比如医学美容要把一个普通人变漂亮,骨科要把骨折的腿修复好,这不是艺术是什么?

  医学是一门科学。这个我们一看就明白了,医学里面有很多的“X”,代表没有解决的问题,像我们神经科的“X”太多了。我经常说,我们一辈子能解决一个“X”就是大师了。所以这个我不用举更多例子,年轻大夫一看就懂了。

  医生是一个职业。医生是人,要生活,也要吃喝拉撒,也需要挣钱养活家里人。医生不可能像神仙一样把所有的病都看好,能做到的是尽量去救治。所以不要把医生看成全能的,要多一些体谅。好多人都认为医生就该什么都能看好,这是不对的。

  一个临床大夫必须陪在病人的床边。我感受很深的,就是作为一名医生应该在病人最需要你的时候陪在病人床旁,不管病人还能活多久,作为医生陪在他旁边就是一种慰藉。

  我觉得这是年轻大夫应该做到的几点,不要说做什么大医生、小医生,就做一名真正合格的医生。

  (作者:李舜伟,系北京协和医院神经科教授

李安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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